十一年曩昔了，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世界古书展总算重返旧金山，世人额手称庆。这个由美国古书商协会主导的古书展，每年2月分别在加州的南边与北方轮番举行，一向到2013年止，北加州的书展固定在旧金山市区的礼堂展览中心（Concourse Exhibition Center）进行，但这展览中心因老旧而撤除并改建为新式公寓，同城又找不到适宜的场所，2015年起只好移到隔壁奥克兰市的万豪酒店大展厅。在那连办了四届后，本年仍是迁回旧金山，理由无他，大都古书商来自外州或外国，他们远道而来，花了大笔盘缠与展费，除了参展，也期望趁便度个假，有些乃至携家带眷，再怎样说旧金山的景象、饭馆都更多元化，单是米其林星级餐厅就有近三十家。
第56届加州世界古书展的海报。Courtesy of ABAA
但是这几年旧金山的风评甚差，世界媒体竭尽全力地报导这个原本景色秀丽、敞开又诱人的城市，近年来沦为窃盗犯、吸毒者、无业游民群聚的大本营，镜头总是播映店家被抢、车窗被砸、街道上游民乱搭帐篷霸居的恐惧画面。虽然如此，仍有131家来自七国的古书商到此参展，书商们八成老于世故，了解大城市自有些乱象，也不是无时无地都产生，无妨以平常心看待，特别本年的场所在临湾的27号码头，更令人等待。摩登的27号码头是旧金山为了包容奢华邮轮而于十年前重建的，在邮轮不泊岸的空档期，原本游客进出的上下两层宽阔航站就可租借为活动场所。
2024年2月9日至11日，加州世界古书展在摩登的旧金山27号码头进行。©David Wakely Photography
2月9日古书展开幕那天，我不似从前总是赶着进入展场赏书，而是先停步于码头外赏识美景，视野由北顺时钟方向慢慢向南移，可远眺衔接奥克兰的海湾大桥、以史蒂文森名著命名的金银岛、市区最高的地标Saleforce塔、泛美金字塔，最终是坐落码头进口正前方的电报丘与矗立其上的寇伊特塔，如此的天际线尽收眼底，彷如在赏书的视觉宴飨大餐前，先喝了杯气泡滋滋响的香槟酒，带着好心境出场。
巨型《圣经》到袖珍《古兰经》
每回古书展，我总习气先快速阅览全场，满意视觉与触觉的感官享用，此次也不破例。这儿可见到皮革与金属装帧、书口带环扣的十八世纪巨型《圣经》，也有高仅2厘米的袖珍书，以经手迷你书著称的波士顿古书商布隆姆（Bromer Booksellers），展出的一本关于俄罗斯神话《金鸡蛋》的小书，乃至做成鸡蛋造型。伦敦的梭寇书店（Sokol Books）书商还有一本1555年的八角形迷你《古兰经》（42×40mm），共400余页，经文以伊斯兰书法纳斯赫体誊写，一些页面还附上彩绘图，有些乃至以泥金装修，别的还加上一个银制的防护外壳；袖珍的迷你《古兰经》翻阅起来或许不方便，但因体积小、易于随身带着，被用作护身符、辟邪物，现在市面上仍可见到很多商业印制的迷你《古兰经》，有些还做成吊饰、项圈、钥匙圈等，价格可低价到十美元。依据书商的材料，这部产于十六世纪的八角型手抄本迷你《古兰经》曾是十九世纪奥斯曼帝国第32位苏丹阿卜杜勒阿齐兹（Abdulaziz；1861~1876在位）与其后代子孙所具有，标价45000英镑。
十三世纪末的羊皮纸手抄本拉丁文《圣咏经》，含很多彩绘泥金装修，标价12.5万英镑。Courtesy of Sokol Books
1722年出书的对开本《詹姆士王圣经》（《钦定版圣经》），十九世纪时从头以牛皮与银铁装帧并配上扣环。Courtesy of Dungeness Books
依照鸡蛋巨细、造型制造的手艺迷你小书，书名便是《金鸡蛋》。Courtesy of Bromer Booksellers
浮雕作用的摩洛哥皮装帧，是英国装帧工坊Rivière&Son于1916年制造的著作。Courtesy of Bromer Booksellers
十六世纪手抄本的微型《古兰经》，六角形造型颇特别。Courtesy of Sokol Books
有关《小王子》种种
装帧特别之书当然引人，看到一些心仪作家的手稿或签名、题赠之书，又或者是插画家的原画，那就更欢欣，例如《小王子》作者圣埃克苏佩里的签名本。圣埃克苏佩里是法国的飞行员兼作家，他不只撰写了《小王子》的故事，连插图都出自他之手。此书以法文写成，法文版与英文译著都在1943年4月面世（英文版乃至较早几天先发行），但出书地却是美国，主因其时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战，1940年纳粹占据了法国，圣埃克苏佩里跨洋搬迁至美国纽约市，并在那创作了《小王子》。
此书出书不久，圣埃克苏佩里就参与北非的空军部队，协同盟军在欧洲对立纳粹，次年7月31日，他由科西嘉岛起飞履行一项使命后，人机自此失踪，就像小王子在他书中的结束消失无影，一向到近半世纪后，刻有圣埃克苏佩里姓名的手链与他驾驭的飞机残骸才连续在法国南岸被打捞出来。有关他逝世的原因（到底是飞机毛病或被敌军击落或是自杀）多年来争议不断，但无可争议的是，他书中那位满头疏松金发、系着潇洒金色围巾、不时宣布哲语的小王子，迷倒了全球很多的读者，那精约纯洁又空灵的文图总令人心生一股温顺、梦境又奥秘之感，我每回阅览此书，耳边不知怎样就会响起喜多郎那首乐音《丝路》。
迄今《小王子》至少有300种言语版别，彼得·哈灵顿古书店展出了一册《小王子》英文版首刷，扉页阐明此版由作者签名，定量525册，此册编号为231，下方有着圣埃克苏佩里秀气的微型签名，标价为25000英镑。这册书年代并不长远，书龄才八旬，装帧也很一般，不过是一般的精装本加上一层书衣（护封），但因圣埃克苏佩里在此书出书次年（1944）就离世，再也不会有他的签名本，所以这版次的书，一向很抢手，价格居高不下。
1943年首版的《小王子》英译著在美国发行，定量525册，此册编号231，并有作者圣埃克苏佩里的签名。Courtesy of Peter Harrington
托勒密地图集与青金石
伦敦的丹纽·克罗奇珍本书店（Daniel Crouch Rare Books）以古地图为主题，他们每次都会议售重要的陈旧地图（集），例如1482年乌尔姆（Ulm，现在德国南边城市）印制的托勒密世界地图集，标价高达150万美元。托勒密（Claudius Ptolemy）是公元二世纪居住在埃及亚历山大的地理学家、地理学家、数学家，史家以为他是希腊裔的罗马公民。托勒密以希腊文写成的许多著作中，以有关地理、数学的《至大论》与《地理学》（Geographia）最闻名，两者都被翻译成阿拉伯文、拉丁文，在拜占庭、伊斯兰与欧洲世界撒播，影响力直到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克罗奇展现的这套乌尔姆版托勒密地图集的文字论说是依照其时惯用的拉丁文版《地理学》，但在一般惯例的27张地图外，首度增加五张新地图，此乌尔姆版被誉为十五世纪西方最闻名、最受追捧、最富装修性的世界地图集，有许多地图史的“榜首次”，这是初次印刷地图上显现格陵兰、冰岛与北太平洋，首度在阿尔卑斯山以北印制的地图集，首度地图集以木版（非铜版）雕琢后印刷，首度有制图师符号，首度由出书社专业主导手艺上色，大片海洋的湛蓝色颜料是以青金石所调制。
青金石产于悠远的阿富汗矿区，以此研磨出的粉末再经繁复手续加工制成的蓝色，色彩鲜艳、画质安稳，不易褪色，是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画师视为最宝贵的颜料，价格乃至比等量的金还贵，英文名Ultramarine，源自拉丁文Ultramarinus，意指“跳过海洋”，表明他们是漂洋过海远道而来的进口货，价值不菲，中文名挺难译，有些人译为“群青”一词，权且用之。闻名画家丢勒1508年写了封信给一位订画的客户，说到画中若运用群青这颜料，除了原本谈好的价格，还得别的加收20达克特（Ducat，其时流转的金币）。丢勒次年在另一封信里不断着重自己以群青上色五六回，画作完成后再涂层两次，他声称，只需对方尽心照料，确保可亮丽五百年。
乌尔姆版托勒密世界地图集以群青上色的蓝色海洋，天然不可能出自丢勒这样高端的画师之手，但历经五百余年后，色泽仍然颇显着。如此浩大又贵重的制造进程也令出书印刷商林哈特·侯勒（Lienhart Holle）在地图集出书后约两年破产，印刷坊的活字、木刻图版、库存转由印刷商约翰·瑞格（Johann Reger）接手。瑞格并于1486年推出了第二版地图集，沿袭旧有的木刻图版（除了加上标题），但海洋的色彩改以价廉的褐色颜料代替贵重的群青。内文部分新增具体地名索引并阐明其意图与运用方法，别的还有一篇专文描绘世界各地的奇景。瑞格把这新增的附录与专文参与其时未售出的库存初版，克罗奇在古书展上陈售的乌尔姆版世界地图集正是如此一套混合体。
1482年乌尔姆出书的托勒密世界地图全集，蓝色颜料来自青金石，五百余年后仍然色泽鲜艳。Courtesy of Daniel Crouch Rare Books
口袋地球仪、星象图、浑仪
除了展现平面地图的古籍，克罗奇还带来一组八个细巧的口袋地球仪、浑仪，严厉说是九个，因为有个地球仪里隐藏了一个袖珍浑仪，这些是十七世纪末到十九世纪初欧洲的产品，目标的直径由63至79毫米不等，比一个巴掌还小，有个浑仪内的地球更小到17毫米，每个都有量身打造的圆形维护盒，以利带着，盒子的原料选用鲨鱼皮、羊皮、黄铜、果木等，内盒表层简直都以星象图装修。口袋地球仪的制造繁复，球体得先由纸浆、灰石形塑，之后呈现的地图其实是由十二长条纺锤状（中心宽两头窄，英文专有名词为“gore”）的部分地图组合，它们之前得通过绘图稿、制版、印刷、手艺上色、裁切的进程，之后才一条条严密粘贴上球身并上亮光维护漆。如此工艺天然所费不赀，当年都是一些赋有人家才买得起的把玩目标，这整组原是某藏家一切，现在的价格高达65万美元。值得一提的是，十八世纪初从前的地球仪，显现北美洲加利福尼亚省（墨西哥西部细长的下加利福尼亚半岛与现在北方美国加州、内华达州、犹他州等区域）是个孤岛，那是其时欧洲人广泛的过错认知。
十八世纪初纽伦堡出产的口袋地球仪，直径64毫米，黄铜维护盒的内面表层有星象图。Courtesy of Daniel Crouch Rare Books
1700年巴黎出产的口袋浑仪，圆形的结构由上色的硬纸板组成，代表赤道、黄道、子午圈等，中心的地球仪直径仅有17毫米。Courtesy of Daniel Crouch Rare Books
象牙制玫瑰念珠
克罗奇的展位还有一件精品招引我，那是标价31.5万美元的一串象牙制陈旧玫瑰念珠，11颗珠子依巨细次序由上至下串连一同，最上方配上一个十字架（长、宽各30毫米），念珠的直径由27毫米到14毫米不等。最特别的是十字架与每颗小小的念珠上，都刻有拉丁文圣经引句与图画，榜首颗念珠刻成天球仪，标出天球赤道、黄道，配上旧约圣经创世纪开篇榜首句话“起先，神发明天与地”，第二颗念珠（直径24毫米）刻成地球仪，几处海洋与地域还标明出姓名，配上创世纪榜首章第六节“神说，诸水之间要有空气，将水分为上下”，其他几颗念珠则刻了亚当与夏娃、诺亚方舟、摩西出埃及等画面与相对应的经文。
以各种原料制造的微型雕琢古今中外皆有，称不上稀罕，要把雕琢品的功能与内容做一个贴题、有意思的结合，并不简单，这串象牙制玫瑰念珠算是一个极佳事例。但真实招引我的，其实是克罗奇进行多方调查研究而为此念珠写出的20页精彩图录，内容读来彷如推理小说般。依据图录显现，这串象牙制玫瑰念珠是藏家近年释出，原本布景不详，念珠上也不见雕琢者署名，克罗奇由地图、天象图的样貌，并佐以放射性碳定年法的科学检测，剖析这是十六世纪欧洲的产品。别的，由榜首颗念珠上呈现的龙、虎徽章图画，剖析原始具有者为贾科莫·朋孔帕尼（Giacomo Boncompagni，1548~1612），其为十六世纪意大利的封建领主、教宗格列高利十三世（1502~1585）的私生子，因而克罗奇将此串念珠命名为“朋孔帕尼念珠”。与此形制、年代相仿的象牙念珠，现在已知仅有另一条存于德国南边的康斯坦茨大教堂，曾是系出银行世家、后为教堂主教的雅各布·富格尔（Jacob Fugger, 1527~1626）一切，康斯坦茨大教堂这串念珠上有着意大利雕琢师安东尼奥·史帕诺（Antonio Spano，1545~1615）的署名，克罗奇将这两串念珠逐个比对，推论雕琢师应属同一人。
这串象牙制的念珠，十字架与每颗念珠上都刻有拉丁文圣经引句与图画学检测，为十六世纪左右制造的产品。
象牙念珠前两颗（最大）与后三颗（最小）的细节图。Courtesy of Daniel Crouch Rare Books
爱马仕丝巾、伯格曼场记板
古书商有时会带来一些非书的印刷品，例如我在巴黎老字号、三代运营的霍朵夫·夏梦侬古书店（Librairie Rodolphe Chamonal）的展位看到一张装裱在黑色卡纸上的圆形版画，手艺上色，直径约40厘米，乍看下觉得这图画颇眼熟，细心看了阐明，得知这是1832年法国发行的桌上游戏图版，游戏规则的阐明文字环绕着内圈玩游戏的男男女女，外围两圈则有12辆载客马车。爱马仕1937年创建一百周年时推出的榜首款女用方形丝巾，图画正是取自此游戏图版，规划者为其时爱马仕第三代运营者的女婿罗伯·杜马（Robert Dumas，1951年成为第四代运营者）。爱马仕最早以出产优质马具发迹，为人熟知的商标是一位马夫仰视一辆敞篷双座马车的画面，能够了解首款丝巾的图画挑选以马车为主题。这款丝巾成了经典产品，全体与部分图画迄今都还被爱马仕广泛运用。
爱马仕推出的榜首款女用方形丝巾图画，取自这个1832年法国发行的桌上游戏图版。Courtesy of Daniel Librairie Rodolphe Chamonal
别的，我在英国书商路希尔斯书店（Lucius Books）的货摊看到了一个标价2500英镑的木质场记板，便是影片拍照时，作业人员在镜头前敲打宣布洪亮动静的黑板，板上一般写着片名、场号、镜号、次数等消息。细心看了一下，发现这块板上竟有着我慕名的瑞典导演英格玛·伯格曼（Ingmar Bergman）的亲笔签名与时刻标明（1963年7月31日），书商解说这场记板是伯格曼拍照电影《缄默沉静》（Tystnaden，瑞典文“缄默沉静”之意）时所用，由拉尔斯-芒努斯·林德格伦（Lars-Magnus Lindgren）保藏，林德格伦是与伯格曼同年代的另一位瑞典导演与剧作家。
瑞典导演英格玛·伯格曼运用并签名的电影场记板。Courtesy of Lucius Books
月份牌广告在加州
中文的目标不时也会在展场上呈现，例如上世纪初商家用来营销产品的石版彩印月份牌。这种广告宣扬画除了打上显着的商号、构图中心往往是装扮时尚的仕女，别的也图文标明产品或标语之类，更重要的是加上一年十二月份的日期，这种形同挂历的美人月份牌，兼具商业、有用、装修价值，盛行于民国初年的上海滩，并扩展到广州、香港，乃至连海外商号都选用。
1930年代上海最活泼、最多产的月份牌广告画师当首推杭穉英，此君其时组织了画室，与成员分工合作，制造出很多的广告画稿，宛如现代出产流水线，顾客广泛海内外。我在古书展上见到一张加州首府萨克拉门托的华人商家的月份牌，便是杭穉英的著作。图中一手叉腰、含情脉脉的旗袍女郎身旁，有杭氏惯常的署名“穉英”与钤印，左右边是长条的1933年月历，上方商家的中文名“兆丰号”竟是书法家于右任题的字，下方列了英文店名地址电话，其间交叉“Poultry”与“Eggs”两字，配上鸡鸭鹅鸟火鸡的小型素描装点调配，可猜测兆丰号的生意是家禽与蛋类生意（后经查验承认，此店曾坐落萨克拉门托前期的中国城）。这张月份牌商业气味较单薄，既无标语，也无显着的产品图，公关、酬宾的意味远大于宣扬促销。从前家家户户的墙上都挂着年历、月历或一张张可撕的日历，往往在重要的日子旁以笔夺目标明或做注记，现在手机就能查日期、做注记、设定提示，月份牌画师天然也成了消失的职业。
1933年美国加州华人商家兆丰号的月份牌广告，由上海画师杭穉英的作业室规划，店名是于右任题的字。
古代做弊小抄
澳大利亚书商道格拉斯·史都华（Douglas Stewart Fine Books）的货摊有件令人发噱的展品。那是一条长宽各约40厘米、极为轻软的白丝绢，正反两面鳞次栉比挤着四栏手抄蝇头小楷，细心一看，誊写的是《孟子》的章节与释义，全文还以朱笔断句。原本这是中国古代（应是清朝）科举考试时考生所夹藏的做弊小抄。从前看过不少古代小抄的报导，有些文字乃至写在坎肩、袜子、鞋垫上，但这是榜首次亲眼目睹什物，如此的誊写编制与型式，在不同博物馆的网上都看得到，感觉它们不像出自考生之手，而是无良商人为牟利而制造贩卖的产品。《大清律例》有此一条“应试举监生儒及官吏人等，但有怀挟文字、银两当场搜出者，枷号一个月，满日杖一百，革去职役”，表明谁被发现应试时夹藏小抄，将被套上桎梏揭露示众一个月，之后还得被痛打一百大杖。酷刑酷吏的吓阻，究竟仍是难抵功名利禄的引诱，这些留下的小抄便是最佳明证。
科举考试时考生做弊的“小抄”其实并不小，这条正反两面鳞次栉比挤着蝇头小字的白丝绢，长宽约40厘米。
史努比与查理‧布朗在天桥
这次古书展，最感动我的展品并非最贵重、最陈旧者，而是一组漫画家查尔斯·舒尔茨（Charles Schulz）半个多世纪前手绘的13幅漫画，内容便是舒尔茨的闻名连环漫画《花生漫画》（Peanuts）中的人物，包含了查理·布朗与他的小狗史努比，以及他们的小伙伴们。
话说1971年时，加州洛杉矶的泰山纳小学旁的一条大道上建了一座人行天桥，主要是帮忙孩提们上下学时安全过马路，其时一位家长会的成员正好与舒尔茨相识，所以请他奉献画作来装修天桥。成果天桥过道两头挂起了12幅巨型的金属广告牌，上面呈现了主角查理·布朗与她的小妹莎莉、小猎犬史努比与挚友黄色小鸟模糊塌客、常拖着一条安全毯还能熟读《圣经》的莱纳斯、爱弹贝多芬的史洛德与老缠着他的蛮横女孩露西，这些心爱的人物与动物，使得一个原本单调的天桥成了热烈抢眼的设备漫画秀，被当地人昵称为“史努比桥”。十二幅巨型的天桥广告牌，是依据舒尔茨最初供给的原始黑线稿（其间一张查理·布朗坐在水桶中的画未运用），等比例扩大（高约150厘米、宽由90到240厘米不等），舒尔茨在每张原稿里镶入了小小的签名。此套标价15万欧元的藏品，还含六张在通明塑料片上描摹原稿后并上色的彩图，想必是作为广告牌图色彩的对照标明。这个天桥的典故一如舒尔茨的漫画，长久温暖我心。
漫画家查尔斯·舒尔茨供给的手绘漫画，被扩大后挂在洛杉矶一所小学旁的人行天桥过道上。Courtesy of Inlibris Gilhofer& Kotte Autographs
描摹原稿后并上色的彩图。Courtesy of Inlibris Gilhofer& Kotte Autographs
哈利·波特与莎士比亚
别以为古书展里都是数百年前的老书，只需是稀罕、有人想保藏的书，都可能在此现身。例如惠特摩珍本书店（Whitmore Rare Books）展售的1997年首版《哈利·波特与魔法石》，此书出书才27年，但因作者最初没名望，初稿被好几家出书社退稿，首版在英国只印了500册，其间一大部分还推送给图书馆，等哈利·波特系列狂扫全球后，这榜首集的首版成了许多书迷抢夺的藏品，2021年12月9日，得克萨斯州一家拍卖公司以47.1万美元创纪录卖出一册，惠特摩的标价为22.5万美元，另含特制函套，不算太夸大。这本书比隔壁遗产书店（Heritage Book Shop）那套标价20万美元、1685年版的“第四对开本”（Fourth Folio）还贵了2.5万。第四对开本指的是最早印行的莎士比亚剧本合集第四版，因为合集的完好书名《威廉·莎士比亚先生的喜剧、历史剧、悲惨剧》颇长，而前四版册页都是以大型对开本印制，学界书业通称1623年的首版为“榜首对开本”，以此类推后三版。一些保存、高眉的文学迷或许会蹙眉摇头，替莎翁抱不平，竟然“身价”比不上哈利·波特，但其实榜首对开本2001年的拍卖纪录是620万美元，2020年更以天价997万美元卖出，创下西洋文学类的最高价。藏书六合，书龄并非真实的决议要素，重要的是有没有人想要。
1997年首版的《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出书才27年，书商的标价已超越20万美元。Courtesy of Whitmore Rare Books
1685年出书的莎士比亚剧本合集第四版，俗称“第四对开本”。
旧金山三代传承古书店
古书展前几天，我收到同城阿歌诺书店（Argonaut Book Shop）的邮件，由店东小罗伯·涵斯（Robert Haines, Jr.）女儿安吉拉·涵斯（Angela Haines）宣布，信中说到她的父亲因上一年的脊椎手术引起并发症，不幸于本年1月23日逝世。她表明父亲55年前自祖父手中接下阿歌诺，自己有幸在曩昔25年间跟从父亲在书店作业并学习，她决议保有这宗族工作，虽然沉痛不已，她仍是会参与这次的古书展，期望大家能持续支撑她。
阿歌诺是旧金山湾区现存单一宗族运营最久的古书店，1941年时由老罗伯·涵斯创建，早年店面开在城中金融区，那曾是导演希区柯克喜爱停留处，1958年的电影《迷魂记》（Vertigo）中，男主角詹姆斯·斯图尔特与友人到一家古旧书店向店东人查访往事，那家书店便是以阿歌诺内外景为蓝本，在派拉蒙影片厂搭建出。1969年书店往西搬迁六个街口，直到今日。很难信任阿歌诺是现在旧金山市中心唯一在主街上有门面的古书店，别的只剩几家隐身在大楼里。旧金山从前是世界闻名的书城，上世纪末我初到访时，大巨细小的新旧书店夹杂在街头巷尾，当今能见度却低到极点。脱离古书展前，我特地到阿歌诺的展位向安吉拉致意，感谢她接掌祖业，也让古书业传承有人，信任老、小罗伯都会庇佑她。
旧金山阿歌诺古书店兴办人老罗伯·涵斯摄于店中，时约1968年。Courtesy of Argonaut Book Shop
2018年我在南加州的古书展拍了张阿歌诺书店运营者小罗伯·涵斯与安吉拉·涵斯的合照，如此父女同框的画面已成绝响。
主客观要素使得旧金山的书店景色逐步消失，所幸有此古书展，世界古书商带着藏品共聚一堂，叙说他们背面的故事，令爱书人有所期盼。究竟人与书、人与人面临面的温度、体会与趣味，有其独特性，无法被替代。我等非专家、非藏家、非学者的一般读者，虽然智力、财力都一般，但无阻碍咱们朴实访书、赏书与平话。
《魔戒》三部曲于1954至1955年分三次出书，此次古书展一套首版首刷、书况杰出者卖出87500英镑的好价格。Courtesy of Lucius Books
1870年日本明治年代的折扇，扇面印了东、西半球地图，还列出不同国家的国旗。Courtesy of Douglas Stewart Fine Books
1782年伦敦出书的一本关于发型规划艺术的书，书中铜版画极为抢眼。Courtesy of Phillip J. Pirages Fine Books and Manuscripts
西洋古书常含精密的铜版画，例如这册1716年巴黎出书的关于凡尔赛景象之书。Courtesy of Shapero Rare Books
跋文：此次古书展，有位书商的展位气场超强壮，摆出许多令人夺目又重要的极品，为此另写了一篇专文介绍。
钟芳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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